阿娜答,說句中聽的嘛
【布丁】

和一個不懂「說話藝術」的老公生活在一起,沒有「甜言蜜語、柔情蜜意」也就罷了,他的不善修辭,更常令我氣得七竅生煙,實在搞不懂,為何我能忍受這個男人到今天!

情人節何干?他說,是夫妻不是情人

有一回,老公看到我晾曬在窗外的抹布,被風吹得掉滿地,居然能夠視若無睹。待我發現,抹布已經沾滿塵土。我邊洗抹布邊氣憤的責問他:「你看到抹布掉落,為何不順手撿起?」他答得乾脆:「管他的!」我家就「你、我、他」三個人,他口中的「他」,指的是誰?難道是未滿三歲的女兒?

今年二月十四日的情人節,老公一點表示也沒有,更別提贈花送禮物了!那晚就在一日將盡時,我近乎絕望的問老公:「今天是什麼日子啊?」不知是裝蒜還是真不知道,他居然反問我:「什麼日子?」我說:「是情人節啊!」

老公回得妙:「情人節干我們什麼事?」我幾乎哭出來:「你總要有點表示啊!」這下他答得更絕:「我們又不是情人,」一滴淚已經在我眼眶打轉:「那,我們是什麼?」他斬釘截鐵說:「我們是夫妻啊。」

難怪,人家說「婚姻是戀愛的墳墓」!

某日,我攬鏡自照,發現額前一根頭髮閃著銀白光澤,不想注意也難。感慨時光飛逝之餘,我不禁幽幽問另一半:「老公,你說我是不是老了?」他不但沒說些「好聽」的話來安慰我,還以出奇冷靜的口吻說:「那是人生必經的道路。」

老公的意思是:「妳真的老了。」聽他這麼說,我怎麼能不發出「美人遲暮,最是悲涼」的嗟嘆呢。

賀爾蒙作祟? 他說,是發情不是愛情

有天心情特別好,想要發揮女人的溫柔魅力,跟他撒個嬌。我發出像奶油般甜膩的聲音喊著:「老公~」老公卻如老僧入定般,冷冷的回問:「幹嘛?」我說:「我們來看部羅曼蒂克的電影吧。」他說:「不必!」「啊?什麼不必?」「不必浪費時間!」面對這種「木頭」,「奶油」怎可能不凍如「冰塊」?日子怎麼羅曼蒂克得起來?

回想老公也曾有甜言蜜語的時候———婚前,他說我是他的小紅辣椒。我聽得發楞,想起瘦瘦長長、一點「曲線美」也沒有的紅辣椒,不免甜蜜中帶點遺憾:「為何不說,我是你的太陽、你的玫瑰呢?幹嘛說我是紅辣椒?」「因為妳又紅、又辣、又可愛啊!」老實說,我從沒聽說有人用「紅辣椒」形容女友,還揚揚自得呢。

不過,按照老公現在的說法,所有的甜言蜜語,完全是因為「賀爾蒙分泌過剩」的結果!

「什麼賀爾蒙分泌過剩?難道不是因為『愛情』嗎?」我不服氣的問,腦中浮現老公婚前在花前月下,對我展現的柔情蜜意。

他卻以那該死的生物學家口吻說:「那叫『發情』!只有在發情的時候,賀爾蒙分泌過剩,讓腦袋想得出甜言蜜語。就好像我們實驗室裡剛長成的公天竺鼠,個頭還小得很,卻看到任何母天竺鼠,都很ㄑㄧㄡ啊!」

一生獨鍾我! 我說,他終於說了人話

啊?什麼跟什麼!「愛」情和「發」情只差一個字,意義卻差了十萬八千里,我不禁發出抗議。

老公聽不出熊熊怒火已從我聲音裡冒出,還笑著說:「我將公天竺鼠放在母天竺鼠的籠子裡,無論老的、小的,牠都熱烈追求,抖來抖去,跳來跳去,各種招式都有,比人類還熱情。」

原來,所有人類歌頌的偉大「愛情」,在老公看來,都和天竺鼠的「發情」沒兩樣!聽到他的「賀爾蒙過剩愛情論」,我怎能不氣極,忍不住丟給他一句:「你自己當天竺鼠去!」

面對這種懷有「天地萬物、一視同仁」偉大胸襟的老公,我還敢要他說些甜言蜜語、展現為人阿娜答該有的柔情蜜意?那,在他眼裡,我豈不變成一隻「母天竺鼠」了?

和他在一起,若非有良好修行,不是會被氣死就是被傷心死!我只好很阿Q 的安慰自己:「不灌迷湯的老公,最令人放心。」

結婚十餘年後,在漫漫等待中,這禮拜,老公總算良心發現,說了句很中聽的「人」話:「一個男人,一輩子有個女人就夠了!」

他這句話讓我咀嚼再三,回味無窮,打從心裡漾起甜蜜的笑容。你說,我是不是很容易滿足啊?

【2006/04/03 聯合報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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